散落的红星
中央电视台"人民子弟兵"栏目电视专题片《老兵你好》之一
图文/李黎等
我们曾看到一段拍摄于1937年冬季的一段电影资料，画面上是国民党马步芳的骑兵部队。因为他们刚刚抓获了一大批红军战俘，国民党政府专门从南京派来了摄影队。关于这段电影资料，我们在1937年1月25日的《青海日报》上得到了证实："女匪143名，男匪120名，押解抵省，由马代主席检阅后，并行摄影……"
这些被反复拍摄的就是战俘中的女性。从此，这些女红军杳无音信，很少被人提起。
直到1984年，也就是47年后，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了一部故事片-一《祁连山的回声》，第一次把这个女红军团的故事搬上银募，在电影中，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--"姐妹们大家靠近我，再靠紧点。""团长!团长!"
三年后，一本叫《西路军女战士蒙难记》的书讲述了与电影完全不同的结局……
当年是否真的有幸存者，她们今天会在哪儿? 她们仍然还健在吗?我们开始了艰难的寻访。
"你好哇!我是王泉媛呀，我在江西，我在我老家，我现在的身体比较好一些！好久没看见你，想得要命哟，对!对!对!都是我们患难的姐妹嘛，我今年九十了，你八十多了，也快九十了。"
电话中说自己已经90岁的这位老人叫王泉媛，她就是故事片《祁连山的回声》中那位团长的原型，1936年她是红军西路军妇女先锋团团长。
1989年，王泉媛从乡下搬到了县城。老人告诉我们，照片上的都是她当年长征时的姐妹我们拿出了当年的那段电影资料，很想让老人辨认一下，也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就在其中。
那是在1937年春，在马步芳的骑兵一路追杀下，红军西路军在祁连山与敌人展开了最后的血战，终因弹尽粮绝而全军覆没。1300多名女红军战士，除战死、失散者外，几乎全部成了敌人的俘虏。王泉媛和其他女兵，竟被马步芳当作战利品，分配给了他的下级军官。三年后的一个晚上，王泉媛终于逃离虎口。当时的红军西路军团长王泉媛回忆道。
她告诉记者："1939年的11月底我才逃走，就开始走，到1942年到家，是不是几年?逃出来后，我不敢走大路，途中听说兰州有个八路军办事处，便沿着小河．朝着东南方向，直奔兰州。连续走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傍晚时分到了兰州。经多方打听，我找到了办事处。"
我们采访原县委组织部干部严绍锡时，他告诉我们："我们在调查当中(了解到)，办事处接待的同志当时是这样对王泉媛说的，一年的接收，二年的考察，三年的不要。因为她被敌人俘获以后，没办法逃出来，已经超过三年了，她一再要求，结果接待她的同志说，这没有办法，这是政策。当时给了她几块大洋，他说你就自己谋生吧，她接到这个钱的时候，痛哭流泪!"
王泉媛说"接到这些钱，我最痛苦就是这个时候。敌人打我，我没有哭，我不伤心。她说，就是当组织上，我要求回来，还得不到组织上信任的时候，她说，我是最痛苦不过的了。"
为了适应当时严酷的战争环境，党组织对失散人员的收留作出了这么严格的规定，这令王泉媛万万没有想到。
王泉媛停了半天继续说道"我还以为是到了党的怀抱了，到了自己的组织上来了，有保障了，我的生命也有保障了，我的身份也有保障了，结果还不收我，没办法……"
"我一下子没了主意，由于没有经济来源，我后来只能靠乞讨度日。"
"我一路走，一路问，在你家里讨口饭吃好不好，好好好。有的好老百姓家里能讨到．我要看看是穷人家的还是富人家的，富人家我就不去讨，穷人家就可以去讨。"
王泉媛这位用双脚走完了不止两万五千里路的女红军团长，最终没能到陕北，相反她又沿着当年长征的路走回了自己的家乡。
1942年夏天，王泉媛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家乡，可是她又没想到，乡亲们都说她不是王泉媛，甚至家里人也这么说。
"我回到家至的时候，二哥不认识我，我二哥过了三年还在问我．他讲：泉媛，刚回来的时候，看着你到现在，我还觉得，你不是我的妹子，不像!不像我的妹子。"
王泉媛平静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。
此后，这位红军团长开始了她的农民生活，下田种地，自食其力。1949年家乡解放后，王泉媛又重新要求工作，先后当过村里的妇联主任，公社敬老院院长，一直干到68岁。
1981年，王泉媛决定去一趟北京，这也是王泉媛第一次来到京城，离开北京时，王泉媛领着养子特意选择在故宫门前照了这样一张合成的照片。
王泉媛的北京之行，使许多住在北京的老战友了解了王泉媛的现状。而在家乡，人们对王泉媛的过去并不了解。
原县委组织部干部严绍锡告诉记者"妇女先锋团团长，原来我们都不知道，只晓得，以后她申诉的时候，我们才知道，才知道我们县里面，还有一位这样了不起的红军战士。"
人们开始注意到这位深居陋巷的老人，她是谁?她真的是一位女红军团长吗?人们很想知道她的真实身份。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。
王泉媛说"我愿意回忆，我不回忆组织上不晓得，我一肚子的话，装得肚子这么大，没办法说出去，现在有机会说，还不说出去，给大家听一下。"
在调查中，王泉媛过去不为人知的历史逐渐水落石出，她九死一生的磨难和离奇曲折的命运，使许多调查者为之动容。
原镇政府工作人员隆星麒告诉记者："当时也没有录音机，她口述我记录，记了四、五万字，听她的回忆，我做记录，第一手材料是这样搞出来的，从参加革命到最后，使劲地讲，她讲的时候时断时续，讲到悲痛的时候，她哭得讲不出来呀!停下来，就停下来了，她哭我也哭呀。"
1989年8月26日，为王泉媛落实政策的工作人员走进了她的小屋，当时有人拍下了这张照片。有关人员宣读了省委的文件：王泉媛同志的党龄从1949年11月算起，工龄从1930年4月算起。
王泉媛庄重地对来人行了一个军礼后，激动地说："这是我一个呀，西路军几万人，比我最高的也有，最低最低的也有。弟兄们也有，还牺牲了多少呢，这有什么呢。我在家五十多年劳动了，还没忘记我，还记起了我，给我落实了政策．我自己评价我一生的话，我认为，我自己有价值，我一生受的苦，不是苦!为人民服务!
为国家服务， 为国家出力，就光荣。
到人们确认王泉媛是红军时，王泉媛已经76岁了，而她当年参加红军时只有16岁。
(责任编辑：江红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