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一征文
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★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━
父亲的胸怀
文/小巷青果
“在晶莹的泪光中,又看见那肥胖的、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。唉!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!”
怀念自己父亲的心情,恰似当年朱自清著述散文《背影》的心境。灰蒙蒙的记忆里,多了些静听落雨的愁绪、凝眸落叶的思绪、轻声落泪的心绪。
虽然,父亲的背影有些依稀模糊了,但父亲的胸怀却依然地在呈现着生命的风采!
1946年5月父亲(右一)在东北四平战役结束休整时的照片父亲身穿东北民主联军(后改为四野)服装,身边是他的警卫员
父亲生于何时,全家人不得晓知。只知道他是1923年生人,1936年7月参加革命,1937年8月入编正规部队,1940年10月加入共产党。
父亲“走”的那天,省委董秘书长专程来家“急访”,仅为着“落实”父亲生平中“何时出生”的日子。
这点,又诱引成为在场所有人为之落泪的一大情结!
......
“当年,有多少革命同志丢掉生命,谁又能记起他们何时出生、何时牺牲的呢?”......这是抽泣中的妈妈对逝去“亲密战友”从心底发出的动天感慨啊!
父亲没有生日,我从小就知道。但父亲有生日,那是他自己后来定的。
父亲在“文革平反”后告诉家人,他的生命中有三个生日:七一建党日、八一建军节、十一国庆节。显然,这是父亲后来将自己参加革命、正式参军和入党这三个特殊的日子定为其生日的。早间,他从没有过过自己的生日,直到他晚年时,家人偶尔为他添加几道菜,算是为他过了生日。
谁都明白,当年,一个倍受煎熬、不满13岁离家闹革命的孩子,不是因为全家亲人被害、对敌深仇大恨,是难以做到的。不然,他可能在学堂识字,也知晓自己的生日,过着一个快乐的童年。
后来,在我接触过的许多老革命家时,他们都有类似、甚至更为离奇的经历!
这是特殊时期里,才最有可能发生的故事。
在秘书长召集下,家人循蹈父亲的心迹,作着认真地梳理,最后一致将父亲的生日确定在了八月一日。
这真是一个迟来的生日啊!一个最后写进父亲生平中具有纪念意义的符号!
悲喜交集过程中,秘书长带着激动和释然的心情,再次摘下了他湿润的眼镜,走向这位老革命的遗像前深深行礼。他的背影再次让我联想起父亲那仁厚的胸怀!
1947年母亲在二野文工团照片
今年的八一建军节就要到了,离开我整整10年的父亲,仿佛正携着6年前去世的妈妈的手,身着佩带满胸前的军功奖章的老式军装,从鲜花中向我走来,一路上又一次留下了父辈伟岸的身影和宏博的胸怀!
父亲胸怀,一直是我心中存在着的课题。他平易近人的言谈举止,令我十分敬仰;他的节俭习惯,令我感到他的简单存在;他的珍贵笔记本中,每页仅记几个令我费解的字或符号。
......
随着长大的我不断地走进父亲的胸怀,通过慢慢对父亲的品味,证实了自己的判断,解开了心中并不复杂的迷团。
《1》
坚守的情感,是父亲大爱的胸怀。父亲的一生,三次被打倒。反右运动中,因受妈妈出生不好的问题受到连累;文革开始,因划分走资派的问题受过牵连;文革后期,因只抓生产有碍政治路线的问题再次靠边。
家庭、组织、人民生活,成为父亲生命中最为崇高的人格符号。虽然我从孩提时代一直到78年参军,因受到那场旷日持久政治运动的影响,从没与父亲生活过,也没有得到过任何父爱,但妈妈一直在告诉我,爸爸是一位有情有爱的好人,他也一直托人在暗中保护着你;虽然他多次受到“组织上”迫害,甚至遭人无情地打断了他上身肋骨,但父亲从没有怨恨过“老人家”和共产党;虽然他被降级到老家地区工作,但他甘冒天下风险,勇敢支持家乡人民开展土地承包的做法,并为中央早期的改革开放,率先从农村“杀出了一条血路”(小平同志接见父亲时给予的高度评语)!长大后的我,从没有享受过父亲给予的任何特殊照顾,就去当兵这样的大事,也是同普通人一样通过正规程序争取来的,直到自己结婚成家后,还在报怨着父亲的“绝情少义”。今天看来,父亲和当年所有出生入死的老革命家一样,胸怀中始终流淌着的是“天地大爱”啊!
《2》
战斗的情结,是父亲激情的胸怀。父亲的前半生,一直是在军队的战斗中度过。他参加过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、解放西藏等许多著名而重大的战斗。后来,父亲随18军解放西藏全境后,全部脱掉军装参加了西藏的和平建设和发展(昨天——19日,是西藏和平解放军60周年纪念日,彻夜难眠之中,我写下了这篇博文,以寄托对父亲和那些牺牲先烈们的哀思!)。父亲从事作战参谋工作,酷爱军事战法,早先在东北民主联军参战,后调到中原野战军(后改编为二野)工作,他的军事天赋,深受知名将军们的赏识。86年春,我带着新婚后的爱人第一次看望了分别多年的父亲。那段日子里,我再次受到父亲“战斗情结”的感染。一天,父亲带着我和爱人进入到他的神秘小房间,整个布置如同“激情燃烧的岁月”电影中主人公的那间沙盘房的情景。父亲制作的沙盘模型,针对的假想敌人是早间的越南。他说,在解放大西南时,就注意到这个不太厚道的邻居。我和爱人虽然看不懂沙盘上插着的各色标识,但深知,始终不忘保家卫国的战斗,是父亲这代人心中难以抹去的情结。那时的父亲早已是离休的老人。
2001年父亲参加老年大学作品
落款语:香港澳门回归,台湾尔等何时
祖国繁荣昌盛,游子焉何不归根
《3》
简单的生活,是父亲朴素的胸怀。父亲这代人的身上,有着许多令今天的人难以理解的做法、难以形成的气质、难以达到的高度。艰苦奋斗作风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,也成为那个时代的特殊印记。父亲特别喜欢身着老式军装,逢重大节庆时,才偶尔穿上那件53年进北京接受国家领导人接见时裁剪的“军舰色”毛料中山装。他在世时,他的春夏秋冬服装,仅用一个随手拎的皮箱就可全部“打发”了。父亲一日三餐也非常简单,他最爱吃的主食是红薯,最爱吃的菜是大葱沾酱,只有我们到家看望他时,才稍有改善。记得小时候,父亲带我吃高干餐,刚开始,觉得环境新奇、饭菜讲究,以至于食欲不错,几天后,就不太喜欢这样的“陈式化”古板饮食,开始挑剔起来,如鸡蛋只吃清不吃黄等,对此浪费,直让父亲数落的我“鼻涕直流”。父亲很喜欢自己刨土种菜,他每次见到我们时,总要千叮咛万嘱咐道:生活要简单些,不要当了官忘了本、进城忘了娘等一大堆唠叨话。父亲弥留之际,他对家人留下终言:身后的所有积蓄,作为向党组织递交的最后党费。
......
这就是父亲的大爱胸怀、激情胸怀、朴素胸怀。
虽然我与父亲一起生活的时光很少,但今天回忆曾游走过父亲胸怀的情景,才真正悟到:人生一路走来需要心存大爱、充满激情、简单生活等朴素道理。
如今五十多岁的我,在父亲生日之际,心中更加充满着对父亲的无限怀念。
怀念父亲,是因为八一是他这位老军人、老党员的特殊生日!
思念父亲,是因为他有着老一辈人身上所特有的人格和品质!
想念父亲,是因为自己有着太多的心里话和情思要向他倾诉!
借此八一建军节,我深深地敬祝父亲“生日快乐”!
也以此文,献给那些最敬爱的曾经的、现在的当兵人!
献给我心目中最伟大、最光荣、最神圣的人民军队!